内贸船运为何纷纷转向外贸船运?
近年来,中国内贸船运企业纷纷转向外贸船运领域,这一显著的行业转型趋势并非偶然,而是由多重结构性因素共同驱动的结果。以下从市场环境、经济逻辑、政策导向、技术发展、地缘格局及行业竞争等多维度进行深入剖析,揭示内贸船运转向外贸船运的深层动因及其战略必然性。
一、内贸市场饱和与竞争恶化,倒逼企业寻求增量空间
内贸船运市场长期面临结构性挑战,迫使船运企业不得不转向外贸领域寻求新的增长路径:
需求疲软与运价低迷
内贸船运主要服务于国内大宗商品(如煤炭、钢材、粮食等)及工业制成品运输,需求高度依赖国内经济周期和区域发展平衡。近年来,受房地产下行、基建投资增速放缓及产业结构调整影响,内贸大宗货物运输需求明显萎缩,尤其是建材类(水泥、砂石)、金属制品等货种需求下滑显著。与此同时,内贸船运力持续扩张,新增船舶交付加剧市场供给过剩,导致运价长期承压。2024 年上半年内贸集装箱运价指数一度跌破 900 点,创历史低位,且淡季运价低迷持续时间延长,企业利润空间被严重压缩。
市场竞争白热化与议价权缺失
内贸船运市场参与者众多,包括大型国企、中小型民营船企及个体经营者,同质化竞争激烈。货主(尤其是大型工业企业和贸易商)在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船企为争夺有限货源,往往陷入价格战,进一步削弱盈利能力。相比之下,外贸船运市场需求更具多样性(覆盖全球贸易、高附加值商品等),且大型货主更倾向于与船企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为船运企业提供了更稳定的议价基础和收益空间。
航线与货种单一化风险
内贸航线集中于沿海经济带及内河港口(如环渤海、长三角、珠三角),货物流向相对固定,易受区域经济波动冲击。例如,北方煤炭南下、南方工业品北上的传统流向在能源结构转型(清洁能源替代)及制造业转移背景下,需求增长乏力。外贸船运则可灵活布局全球航线,参与 “一带一路” 沿线新兴市场(东南亚、中东、非洲等)的贸易运输,分散单一市场风险,开拓多元收入来源。
二、外贸市场的经济吸引力:收益优势与增长潜力
外贸船运领域凭借更高的收益水平、更广阔的市场容量及政策红利,成为船运企业转型升级的核心方向:
运价与租金收益显著更高
外贸航线(尤其是国际干散货、集装箱及特种船运输)受全球贸易供需、大宗商品价格及地缘政治影响,运价弹性更大,且长期收益水平高于内贸。以干散货航运为例,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BDI)在 2024 年显著回升,推动外贸航线日租金上涨(如 BPI 四线平均期租金达 12,762.79 美元 / 天),而同期内贸运价仍在低位徘徊。此外,外贸船舶(如灵便型散货船、中小型集装箱船)通过承接国际租船订单或期租合约,可实现更优的船舶利用率和单位收益。
全球贸易增长驱动需求扩张
新兴经济体崛起(如东南亚制造业转移、非洲资源开发)及 “双循环” 战略推动下,中国外贸进出口规模持续增长,带动国际航运需求扩容。外贸货物种类多元,涵盖高附加值电子产品、精密仪器、消费品等,对运输服务质量要求更高,为船企提供了差异化竞争机会。例如,广州港 2025 年一季度外贸集装箱吞吐量首超内贸,新增航线覆盖东南亚、欧美等地,反映出外贸市场的强劲需求潜力。
政策红利与成本优化机遇
国家政策大力支持内外贸一体化发展,为船企转向外贸创造了有利条件:
沿海捎带政策突破:海关总署《关于调整内外贸集装箱同船运输以及国际航行船舶沿海捎带业务有关事项的公告》等政策放宽监管限制,允许外贸船舶利用沿海捎带业务返程搭载内贸货物,提高舱位利用率,降低空驶成本。
启运港退税、保税油加注等优惠:海南自贸港等区域政策进一步降低外贸运营成本,吸引船企布局国际航线。
绿色转型支持:政府补贴及金融工具助力船企升级船舶技术(如安装脱硫塔、采用替代燃料),满足国际环保法规(如 IMO 碳排放要求),提升竞争力。
三、船舶技术升级与资源适配性:转向外贸的可行性基础
内贸船舶通过技术改造和资源整合,具备转向外贸运营的实际条件:
船舶改造提升外贸适航能力
许多内贸船舶(尤其是 5000-30,000 载重吨的散货船、1000-2000TEU 集装箱船)经升级改造可满足外贸标准。改造内容包括:
硬件升级:导航系统(符合国际海事组织要求)、通信设备、安全设施(救生、消防等)、货舱分隔及加固(适应多元货种);
船级认证:获取国际船级社(如 DNV、ABS)认证,更新船舶证书(如国际防污染证书 IOPP);
船员资质提升:培训高级船员掌握国际航行规则、外语及复杂气象 / 地缘环境应对能力。
例如,宁波远洋 “新明州 90” 轮通过改造后成功首航东南亚,国航远洋 “国电 7” 轮改造后投入外贸航线,均验证了内贸船舶转型外贸的技术可行性。
船队结构优化与规模效应
船企通过调整船队结构,将部分老旧内贸船舶出售或拆解,集中资源发展外贸船舶,实现规模化运营。大型船企(如中远海运、国航远洋)凭借资本优势订造节能环保型外贸船舶(如 LNG 动力散货船、智能集装箱船),进一步降低单位运营成本,抢占高端外贸市场份额。
内外贸协同运作降本增效
创新运输模式(如 “内外贸同船运输”)允许船舶同时装载外贸转关货物和内贸集装箱,实现 “一船多用”:
舱位资源高效利用:东莞港通过该模式使驳船满载率从不足 50% 提升至 78%,码头资源利用率显著优化;
物流效率提升:“泉州港 — 洋浦港” 航线航行时间缩短一半,天津港实现装卸 “零等待”,大幅降低周转时间和综合物流成本。
这一模式既保留内贸业务基础,又充分挖掘外贸增量,成为转型过渡期的重要策略。
四、地缘格局变化与供应链重构:催生外贸需求新机遇
全球地缘政治及供应链调整为中国船企转向外贸创造了战略机遇:
红海危机与航运通道重塑
2023 年底以来的红海冲突迫使部分亚欧航线船舶绕行好望角,导致航行里程增加(上海至鹿特丹航程延长约 6.9 天)、周转期拉长及运力阶段性短缺,短期内推高国际运价,为中国船企承接绕行替代运力提供了窗口期。尽管绕行增加了运营成本,但欧洲因能源和商品供应紧张产生的保供需求,叠加中国出口商对运输可靠性的需求,促使更多货主选择中资船企,提升了中国航运业在全球供应链中的话语权。
制造业转移与区域贸易枢纽崛起
全球制造业向东南亚、墨西哥等地转移,带动区域内及跨洋贸易增长。中国船企凭借区位优势(邻近东南亚市场)和成本竞争力,可主导中国至新兴市场的支线运输,并通过枢纽港(如广州南沙港、洋浦港)衔接远洋干线,构建辐射全球的运输网络。例如,南沙港区外贸航线爆发式增长(新增 174 条航线),成为湘粤非铁海联运 “海丝电商快线” 的核心节点,大幅提升外贸吞吐量。
多元化贸易伙伴降低风险集中度
参与外贸船运使船企摆脱对单一国内市场的依赖,分散地缘政治风险(如中美贸易摩擦、区域冲突)。通过服务 RCEP 成员国、“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及新兴经济体,船企可构建更均衡的贸易伙伴体系,增强抗风险能力。
五、行业竞争升级与企业战略转型需求
船运行业竞争格局演变及企业长期发展目标推动主动转向外贸:
头部企业引领转型示范效应
大型航运集团(如中远海运、招商轮船)率先布局外贸市场,通过资本并购、航线整合及数字化运营(如智能调度、区块链溯源)提升全球竞争力。其成功经验(如国航远洋 2024 年净利润因外贸策略调整激增 822%)吸引中小船企跟进,形成行业转型趋势。
中小型船企生存压力驱动转型
内贸市场的激烈竞争和盈利恶化迫使中小型船企寻求差异化突围。通过专注细分外贸领域(如特种货物运输、特定区域航线),或加入大型联盟获取外贸订单,中小船企可避免与头部企业在内贸市场的正面竞争,开辟 “蓝海” 赛道。
长期能力建设与品牌升级
参与外贸船运推动企业提升国际化管理水平、服务标准及安全合规能力,积累国际运营经验,有助于打造全球品牌形象。这不仅提升企业估值和融资能力,更为未来深度参与国际航运规则制定奠定基础。
六、挑战与风险:转型之路并非坦途
尽管外贸船运前景广阔,内贸转向仍面临多重挑战:
合规与运营门槛更高
外贸船运需满足国际公约(如 SOLAS、MARPOL)、各国港口法规及客户特定要求(如危险品运输资质、精密设备防震包装),合规成本显著增加。船员培训、船舶维护及保险费用压力也更大。
市场波动与地缘风险叠加
全球经济周期、贸易政策变动(如关税调整、贸易协定变更)及地缘冲突(红海、俄乌战争)直接影响外贸需求和运价稳定性,需船企具备更强的风险对冲能力(如运用衍生品工具、多元化航线布局)。
资金与技术投入瓶颈
船舶改造、新造船及数字化升级需要巨额资本开支,中小型船企可能面临融资难、投资回报周期长的问题。绿色转型(如替代燃料应用)进一步加剧成本压力,需政府、金融机构及行业协同支持。
国际竞争白热化
外贸市场已被国际航运巨头(马士基、地中海航运)主导,新兴船企崛起加剧份额争夺。中国船企需在服务质量、成本控制及创新能力上持续突破,才能在全球价值链中占据有利位置。
结论:战略转型是行业发展的必然选择
内贸船运转向外贸船运是中国航运业适应经济结构调整、全球贸易格局变化及行业竞争升级的必然结果。内贸市场的饱和与低收益迫使企业 “走出去”,而外贸市场的高增长潜力、政策红利及船舶技术适配性提供了转型可行性。尽管面临合规、风险及投入等挑战,通过合理规划(如渐进式改造、内外贸协同、聚焦细分领域)和政府支持(政策优化、融资引导、人才培育),中国船企有望在全球航运舞台上实现从 “国内承运商” 向 “国际物流服务商” 的跨越,构建更具韧性和竞争力的发展新格局。未来,随着 “一带一路” 深化、RCEP 红利释放及绿色智能航运发展,外贸船运将持续成为中国航运业转型升级的核心方向,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全球供应链稳定注入新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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